采访 Ryan Holiday

Jay Shetty 最近与畅销书作家、现代斯多葛学派哲学家 Ryan Holiday 的对话，深入探讨了“好好生活”这门微妙的艺术，挑战了我们对成功、幸福和自律的传统观念。这远不止是一场简单的自助式访谈，它深入挖掘了古老的智慧，提供了一张实用的路线图，指引我们如何在不屈服于无尽痛苦的情况下，驾驭生活固有的复杂性。

享乐与抱负的微妙陷阱

对话伊始，他们剖析了人类追求享乐的天性，以及我们常常把“好”事推向极端的情况。Ryan Holiday 援引伊壁鸠鲁哲学，用一个简单的道理阐明了这一点：“喝酒很棒，但如果第二天宿醉难受，那它真的还那么棒吗？”这突出了即时满足感如何常常蒙蔽我们的双眼，使我们看不到长远后果，将潜在的快乐变成痛苦。他解释说，我们的大脑特别擅长欺骗我们，尤其是在当下：“你的大脑非常善于欺骗你，就像它经常告诉你‘停下吧，你太累了’一样……它也会告诉你‘你需要这个东西，你不会后悔的，它太棒了’。”

这种自我欺骗深入渗透到抱负之中，许多人，尤其是那些有抱负的人，对自己说着一个危险的谎言：“等我实现了X，我就会幸福了。”这种有条件的幸福，无论是成为《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还是赢得一枚金牌，都成为我们行事的一个虚假前提，让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活在当下或感到满足。Jay Shetty 补充说，我们“总有一部分相信自己是例外”，认为自己更聪明、更智慧，能免受他人所陷入的陷阱——这是自负的典型表现。

核心洞察：

• 即时享乐如果缺乏智慧和自制力，可能导致长期的后悔。
• 大脑是欺骗大师，常常给我们戴上“眼罩”，蒙蔽我们对未来后果的认知。
• 将幸福与外部成就（例如，职业里程碑、财务目标）挂钩是一种常见但最终虚假的假设。

关键实践：

• 退后一步问自己：“当我得到它之后，我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 参与冥想练习、哲学思考或写日记，就你告诉自己的那些“故事”进行“自我辩论”。

重新定义自律：超越一味努力

Jay 和 Ryan 随后转向了对“自律”的重新定义，超越了人们普遍认为的“不断鞭策自己做更多事”的观念。传统的自律通常意味着从沙发上起身或抵制不健康的欲望，而 Ryan 引入了一个更高层次的概念：“关于自律的自律。”这包括遏制那种总是想做更多的冲动，特别是对于那些已经尝到不懈努力甜头的人。他将其比作过度训练的运动员，强调可持续性、休息、放松和恢复同样至关重要。“人们认为自律就是我总是鞭策自己做得更好、做更多。自律也可以是遏制这种冲动。”Ryan 解释道。

Jay Shetty 提供了一个引人注目的个人例子：在多年“每天工作18小时”以“突破第一个阶段”之后，他做出了一个有意识的、自律的选择，重新掌控自己的夜晚，晚上6点就停止工作。这并非懒惰；而是一个策略性举动，带来了更高的专注度和生产力，并能更好地恢复精力。正如 Ryan 所阐明的，“归根结底，自律就是你产生某种情绪、某种瞬间、某种想要做某件事的感觉后，能够审视自己，然后问自己‘这真的是正确的事情吗？是，还是否？’”——这借鉴了斯多葛学派“同意（assent）”的概念，即选择是否接受某种感觉。

关键转变：

• 从“总是鞭策自己做得更好、做更多”转变为策略性地遏制这种冲动。
• 将可持续性、休息和恢复作为自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有意识地决定何时 停止 工作，即使继续的冲动很强烈。

核心学习：

• 真正的自律是能够退后一步，评估一个冲动，并选择正确的行动方案，即使这感觉上是反直觉的。
• 斯多葛学派“同意”的理念赋予我们力量，选择如何回应内在感受和外部环境。

个人自律的荒野

对话深入，Jay Shetty 提出了“爸爸的内疚（dad guilt）”这一富有挑战性的概念，强调了职业抱负如何轻易地压倒个人责任。Ryan 深有同感，承认我们常以“我这样做是为了我的家人”为借口，实则却是为了自己。他有力地指出，“爱的拼写是 T-I-M-E（时间）”，敦促我们对如何分配最宝贵的资源进行严格审视。他提醒说，每一次对职业机会说“是”，就意味着对其他事物或其他人——通常是孩子或伴侣——说“不”。

Ryan 强调，我们真正的价值观并非我们 所说，而是我们的日程表和银行对账单 所显示 的：“如果有人查看你的账户，你说你把家人放在第一位……但如果我查看你的日程表，它会显示什么？……收据又会显示什么？你真的重视他们吗？你真的把他们放在首位了吗？”他引用了 Marcus Aurelius 的话，后者指出我们可能“更擅长摔跤，却不擅长宽恕”，在职业生涯中凭借清晰可量化的目标而表现出色，但在个人生活中却“随性而为”。个人成长所需的谦逊，尤其是在与职业领域相比，我们常常面临缺乏控制感的情况，这正是其挑战性和重要性所在。

核心学习：

• 我们真正的价值观体现在我们如何使用时间和金钱，而不仅仅是我们的言语。
• 对一件事说“是”，本质上意味着对另一件事说“不”；有意识的选择至关重要。
• 个人自律，尤其是在家庭生活中，需要与职业追求不同种类的努力和谦逊。
• 优化职业生活并不能自动改善个人生活，但反过来往往成立。

培养内在韧性的“肌肉”

Jay 强调了一个关键的现代困境：我们被困在“感受一代”中，追逐感受（如幸福），却不理解实现这些感受所需的潜在思想和行动。Ryan 阐明，“生活中你几乎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是习惯、过程、系统和日常惯例的偶然副产品。”正如 Viktor Frankl 所指出的，幸福“无法被追求；它必须随之而来”。它是养成正确基本习惯的结果。对 Ryan 本人来说，他高产的写作生涯并非源于专注于出版，而是源于日常写作的自律。

他通过日常的“硬核”体育锻炼——跑步、游泳、骑自行车，甚至冷水浴——来平衡这种久坐不动的脑力工作。对他而言，冷水浴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健康益处，更在于培养强迫自己做不愉快事情的“肌肉”。正如他所说，“对我而言，这种肌肉就是拧动我家冷水浴缸的旋钮，看着它，然后说‘进去会很不舒服，但我有能力强迫自己这样做’——这就是你想要培养的肌肉。”这一原则也延伸到内心的平静，Jay 提到对于“Yes Theory”联合创始人 Ammar Kandil 来说，最难的自律就是：独自静坐15分钟，与思绪共处。Pascal 几个世纪前的观察至今仍是真理：“人类的所有问题都源于她无法独自安静地待在一个房间里。”

关键实践：

• 专注于建立持续的习惯、流程和日常惯例，认识到期望的结果往往是它们的副产品。
• 培养体育锻炼的自律，以建立心理韧性并能够克服不适。
• 有意识地寻求和练习“不舒服”的个人自律，例如静坐，以增强内在的坚韧。
• 请记住，“做到它的方法就是，开始做它。”

障碍即道路：重新定义实践

访谈以对我们如何应对困难的深刻反思作结。Ryan 提出，与其试图“摧毁我们讨厌的习惯”，不如采取一种更温和、更有效的方法，就像“蛇蜕皮”一样——一个自然、有机的过程，从旧的束缚中挣脱出来。Jay 因疝气手术而被迫放慢节奏，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他的个人经历证实了这一点。Ryan 将此与斯多葛主义的核心思想联系起来：“我们无法控制发生的事情；我们能控制的是我们如何回应发生的事情。”他断言，我们的“超能力”是“我们对此作出回应的能力，从中发现好的一面，并因此变得更好”。他分享了那位垂死的禅师令人心酸的遗言，尽管流血虚弱，却仍观察到：“这也是一种修行。”

这种心态将每一个不期而至的事件——无论是个人受伤、全球疫情，还是职业挫折——都转化为深刻的学习机会。他提到了 Phil Jackson，后者在背部手术后被迫坐在椅子上执教，学会了新的沟通和领导方式，最终有所进步。这呼应了 Marcus Aurelius 的永恒智慧：“行动的障碍促进了行动。阻碍去路的东西，反而成为了道路”，这与禅宗的表达“障碍即是道路”不谋而合。

核心学习：

• 与其与不良习惯作斗争，不如专注于培养新习惯，让旧习惯自然而然地“蜕去”。
• 生活中最大的挑战往往是伪装的成长机会，教导我们韧性和适应能力。
• 我们对无法控制的事件的反应是我们最终的“超能力”。
• 采纳“这也是一种修行”的心态，使我们即使在最困难的环境中也能找到意义和成长。

阻碍行动的，反而推进了行动。阻碍去路的东西，反而成为了道路。禅宗的说法是：障碍即是道路。 — Ryan Holi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