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 Justin Kan

在與 Colin 和 Samir 一場引人入勝的訪談中，企業家兼投資人 Justin Kan 深入探討了他從直播自己一生的點滴，到以近十億美元價格出售公司這段不凡的旅程。一項起初看似瘋狂、甚至有些愚蠢的實驗，最終轉變為全球性的現象。然而，正如 Kan 所揭示，真正的故事不僅在於這些里程碑，更在於一路上深刻的個人轉變與發現。

起源故事：24/7 實境秀

回到 2007 年，剛經歷了網頁行事曆新創公司 Kiko 的失敗（這家公司很快就被 Google 擊敗了），Justin Kan 和他的共同創辦人發現自己正在向 Y Combinator 提出新想法。Kan 提出了一個大膽到近乎荒謬的概念：Justin.tv，一個 24 小時全天候直播的實境秀，他將直播自己生活中的每一個時刻。在 Instagram Live 或 Periscope 尚未問世的年代，這在技術上極具挑戰性，在社會上更是聞所未聞。Y Combinator 的合夥人 Paul Graham 察覺到這個「奇觀」，打趣地說：「Justin，我會投資，就為了看你出洋相。」他遞給他們一張五萬美元的支票，當時甚至沒有明確的技術發展方向。

儘管最初感到不適——Kan 承認他「非常不舒服」，並在專案啟動前一晚醒來時想著：「天啊，我到底惹上什麼麻煩了」——但這個專案轟動一時，成為媒體焦點，讓他登上了 The Today Show 和 MTV。其核心理念，「人們追隨人」，是一種強大但未經雕琢的直覺。然而，內容本身往往無聊到令人麻木，導致觀眾留言說「你的內容無聊透頂」，甚至還發生了像被人惡作劇報假警（swatted）或訂了披薩送到他家等離奇事件。不過，這種原始、未經濾鏡的曝光，卻無意中培養了一個不斷壯大的社群，因為觀眾很快就開始詢問他們如何才能建立自己的直播，為一個革命性的平台奠定了基礎。

關鍵洞察：

• 突破性的想法可能來自於非傳統、甚至「愚蠢」的實驗。
• 早期內容可能「很糟糕」，但想法背後的故事仍然可以引人入勝。
• 不適感可以是個人成長和意想不到機會的催化劑。

關鍵學習：

• 擁抱公眾回饋的混亂；它能揭示未被滿足的需求（觀眾想要自己直播）。
• 即使是無聊的內容，如果形式新穎且具互動性，也能建立萌芽中的社群。

轉型 Twitch：聚焦重點

儘管 Justin.tv 作為一個泛娛樂直播平台，最初在媒體上引起轟動，但最終卻停滯不前，並開始緩慢衰退。意識到即將到來的「懸崖」，共同創辦人開始尋求轉型。正是 Justin 的共同創辦人 Emmet 提出了一個徹底的轉變：完全專注於遊戲。這項提議遭到質疑；遊戲內容當時只佔 Justin.tv 流量的區區百分之三，對許多人來說，「那只是他自己唯一喜歡在我們網站上看的內容」，這似乎是一個站不住腳的策略性轉型依據。

他們決定測試這個想法，全力以赴，為遊戲直播主提供成長和變現的資源——這正是內容創作者如今所追求的。這種專注點燃了強大的「飛輪」效應。更名為「Twitch」更是神來一筆，賦予平台清晰、明確的定位和受眾。正如 Kan 所解釋：「Justin.tv 的故事有點混亂，因為它像是…從人們聊天到體育到…隨機的國際內容，什麼都有。當我們專注於 Twitch 時，故事就清晰多了。」這種有針對性的方法不僅吸引了忠實的社群，也簡化了廣告和增長。結果立竿見影，令人震驚：他們僅在六個月內，就超越了當初與當時最大的遊戲影片網站競爭而設定的每月活躍用戶一千萬的目標。

關鍵轉變：

• 從一個廣泛、定義不清的直播平台，轉變為一個專注於利基市場的遊戲平台。
• 從「面面俱到」轉變為為忠實社群提供特定、品牌化的產品。

關鍵學習：

• 定義清晰的受眾和價值主張對於新創公司和內容創作者的增長至關重要。
• 專注於一個充滿熱情的利基市場，即使最初規模不大，也能釋放爆發式增長。

十億美元的交易與意義的追尋

這段旅程在 2014 年達到頂峰，當時 Twitch 以驚人的 9.7 億美元出售給 Amazon。Kan 回憶起這筆交易近乎超現實的時刻：在火人祭時完成交易，然後在義大利參加婚禮時，看著錢款入帳到他的美國銀行帳戶。「砰」的一聲，帳戶裡多了那麼多錢，我甚至不知道美國銀行能存這麼多錢，他生動地回憶道。這是一個巨大的勝利和解脫的時刻，與他的共同創辦人共同分享。

然而，巨大的成功並未帶來許多人預期的持久滿足感。Kan 坦言，這次出售「並沒有解決我所有曾經或持續存在的問題」。他發現自己身處「享樂跑步機」上，不斷尋找「下一個」更大的成就，並將自己與創立更大公司的朋友比較。這導致了一場深刻的「目的危機」，促使他詢問一位朋友：「人生的意義是什麼？」那個回答——「你只是創造自己的意義」——最初讓他更深入地追求外在目標，相信他只需要「一家更大的公司」。這段時期標誌著他無意識地追求外部認可，不自覺地尋求他過去認為缺乏的肯定。

關鍵洞察：

• 重大的財務成功並不自動等於持久的個人滿足感。
• 「享樂跑步機」可能導致對「更多」的持續且往往不健康的追求。
• 外部認可可以成為有抱負追求的強大、通常是無意識的動力。

關鍵學習：

• 目的不是被發現的，而是被創造的；外部結果無法提供內在意義。
• 留意外在動機；即使在實現主要目標後，它們也可能導致持續的不滿。

Justin Kan 2.0：有意識的創作者

轉捩點發生在一個充滿挑戰的時期，當時 Kan 經歷了一次 ayahuasca 體驗。這段深刻的內省之旅「讓我明白了自己成為企業家的所有原因，以及我職業生涯中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獲得他人的認可」。這是一個深刻的領悟，讓他得以接受這部分的自己，然後質疑自己是否還想以這種方式面對世界。體驗中的一個關鍵時刻，一位助手薩滿平靜地告訴他：「只要呼吸，保持平靜」，這成了他終生提醒：「無論外界發生什麼事，我都有能力保持平靜」。

這段經歷引發了從外在動機到內在動機的根本性轉變，讓他開始問：「什麼事情能讓我興奮地醒來並給我帶來快樂？」他的答案是：創作內容和講述故事。他最初只是純粹為了內在的快樂而製作 podcast（因此觀看數很少），後來他遇到 YouTube 製作人 Jen Lee，後者鼓勵他把故事帶到 YouTube。現在，透過他的 YouTube 頻道，Kan 擁抱「寓教於樂」（edutainment），分享自己旅程中真實的故事，包括焦慮、抑鬱等挑戰，以及健康生活習慣。他欣賞 Emma Chamberlain 等創作者原始且引人入勝的敘事方式，他將其視為「Justin.tv 2.0」——一個經過編輯、精煉的生命分享版本。他頻道的使命是提供相關的見解，他坦率地說：「我不認為自己是那個最聰明、最努力，或擁有最佳見解的人。我認為我只是一個沒什麼了不起的傢伙。」他給予有抱負的企業家和創作者的最終訊息是關於毅力的：「如果我們都能成功，你們就沒有藉口…我們只是堅持不懈，沒有放棄。」

關鍵實踐：

• 擁抱自我反思和內省，以了解更深層的動機。
• 將重心從外部認可轉向內在快樂和目的。
• 優先考慮冥想等健康習慣，以培養內在平靜。

關鍵學習：

• 真誠和脆弱能與觀眾產生深刻共鳴。
• 講故事，即使沒有精緻的製作，也是連結和教育的強大工具。
• 毅力和持續學習比最初的天賦或完美的計畫更為關鍵。

「無論外界發生什麼事，我都有能力保持平靜。」—— Justin Kan